数字经济区域发展不平衡浅析与应对建议

一、区域数字经济发展失衡初步显现

当前，中国数字经济发展呈现自东向西逐级减弱的特点。2018年我国数字经济总量达到31.3万亿元，其中仅广东、江苏、浙江3省数字经济规模就超过10万亿元，占比超过30%。数字经济规模排名前5位的省份全部来自东部地区，末位省份则全部为中西部省份。具体的，区域数字经济发展失衡已经在多个方面有所反映：

一是基础设施建设与利用不平衡。随着“宽带中国”、“普遍服务”等一系列工作深入实施，我国信息基础设施发展水平快速提升，供给能力显著增强，但区域和城乡发展不平衡的矛盾依然突出，截至2018年4季度，东部地区固定宽带普及率和平均下载速率分别达到98.8%和29.12Mbit/s，西部地区则分别为80.2%和25.74 Mbit/s。

二是数字技术研发创新不平衡。从地域分布看，我国研发创新重心向东部倾斜，知名高校、科研院所、创新型企业扎堆于东部沿海地区。2017年，广东、江苏、山东、浙江4省规模以上工业企业R&D活动占全国31省的50%以上，其中R&D人员数占54.3%，R&D投入经费占52.4%，R&D项目数则占57.0%，最终专利产出占比则达到了57.0%。

三是新兴数字产业发展不平衡。ICT产业是数字经济时代的先导产业，它们率先兴起、创新活跃、发展迅速、外溢作用显著。目前，我国ICT企业的总部和研发部门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广东、浙江等少数省份，例如互联网龙头百度、阿里、腾讯分别位于北京、杭州和深圳；软件业龙头浪潮、方正总部位于山东和北京；电子信息制造业龙头华为、中兴总部位于深圳。

四是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不平衡。数字技术与传统产业深度融合有益于效率的提升和质量的改善。在生活消费领域，全国仅少数省份实现对内电子商务的“顺差”。上海、北京、浙江、广东4省网络零售额在GDP中占比超过10%，远大于其余省份。在生产制造领域，广东、福建等传统制造业强省部分企业已经达到3.0水平，生产设备数字化率、联网率显著提升，与落后地区企业差距逐步拉大。

区域数字经济发展失衡可能成为扩大地区经济发展差距的重要诱因。数字经济中数字产业化部分为区域经济带来了新的增长点，产业数字化部分则为区域内传统产业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区域数字经济发展失衡将导致发达地区获得更大的发展优势，从而加剧区域间经济发展差距。

二、区域数字经济发展失衡原因分析

区域数字经济发展失衡并非历史偶然，而是资源禀赋、区位优势、产业结构等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一）技术创新通常集中于少数发达地区

技术创新对知识和技术的流转有较高的要求，创新活动在少数发达地区进行有益于提高创新的效率。区域内企业，一是在相互模仿学习中提升，通过借鉴竞争对手的产品工艺、商业模式，推进生产、经营模式的创新；二是在供需对接中提升，产业链内高生产率企业通过供需对接将好的经验、方法、标准向低生产率企业传输，带动低生产率企业创新活动；三是在技术迁移中提升，将原本运用在特定行业的技术手段运用在新的领域，拓展出新的技术应用场景和商业模式。

（二）生产要素向高回报率地区汇聚

数字经济发展与区块链、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高新技术和产业联系紧密。这些产业往往存在较高的市场进入门槛，不论是前期的厂房建设、产品设计，还是后期的市场推广、客户服务，都需要巨量的资金和人力支持。生产要素流动遵循市场规律，自发向高回报率地区转移，发达地区因此获得了更多的要素供给。落后地区资本、人才等要素相对匮乏，且由于要素市场建设不完善，要素配置和使用效率偏低，导致新兴产业发展得不到足够支持，数字经济发展缓慢。

（三）新兴产业的发展有赖于庞大而高效的市场

数字经济新技术、新模式、新业态的形成和发展，需要一个能消化大量产品和服务，并对供给侧的改善和优化作出反馈的成熟市场作为基础支撑。发达地区市场优势明显，一是市场体量大，对产品和服务需求巨大，有助于弥补ICT企业巨大的前期投入，推动生产过程的标准化、规模化；二是市场内供需相符，发达地区产业技术基础较好，数字化转型难度低，企业数字化转型需求旺盛，能较好地匹配当地ICT企业供给；三是市场成熟度高，供需双方的精准对接和高效互动反馈，助推企业研发创新和产品升级，加快了数字技术的普及和成熟。

（四）落后地区产业数字化转型基础薄弱

落后地区产业数字化转型进程缓慢不仅源于客观基础薄弱，也在于主观认知和行动力的匮乏。从客观角度看，落后地区中小企业占比偏高、企业机械化自动化程度不足，存在数字化转型难度大、收益低等问题，企业有一定的畏难情绪；此外，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水平较低，创新要素资源自由流动受限，外部龙头和资本对中小企业转型支持不足。从主观角度看，政府和企业负责人对数字化转型认知不足，没有准确把握科技发展规律，没有积极寻找适宜于当地的转型模式和转型路径，要么行动力不足，要么生搬硬套发达地区经验，导致转型升级滞后和转型效果不佳。

（五）落后地区数字经济发展软环境亟需改善

软环境建设是数字经济发展中的基础性工程，包括了与数字经济发展相关的政策、法规、市场和人文等环境。落后地区软环境建设存在一系列突出问题。一是认识观念落后，对世界性数字经济发展浪潮学习了解不足，缺乏发展的紧迫感和责任感。二是人才激励机制不健全，人才进不来、留不下，懂编程、懂管理、懂生产的复合型人才严重不足，数字经济发展缺乏人才支撑。三是工作机制不完善，数字经济发展涉及多个政府主管部门，部门间权责不清、分工不明，导致数字经济发展推进工作滞后。四是区域数字经济发展顶层设计滞后，地方政府各自为政，重复建设现象突出，缺乏从全局把握区域数字经济发展方向。

三、区域数字经济发展失衡对策建议

区域数字经济发展失衡符合技术发展扩散的客观规律。新兴技术最初在发达地区出现并得到广泛应用；随着技术发展成熟，应用成本不断降低，技术开始由发达地区向落后地区扩散。在这一过程中，区域间发展差距将先增大后减小。面对当前区域数字经济发展失衡问题，可以考虑从以下两方面着手：

（一）强化大型互联网企业社会责任

数字经济时代“赢家通吃”现象愈发突出，发达地区少数互联网企业凭借超然经济地位攫取了绝大多数市场利润，加大了区域间数字经济发展差距。数字经济协调发展，需要从制度和法律层面赋予大型互联网企业更多的社会责任，推动企业为落后地区发展提供专项服务和技术支持，探索适应于数字经济时代的税收体系。围绕超大型互联网企业社会责任问题，一些发达国家已经率先展开行动，如2017-2018年欧盟委员会连续对谷歌开出数十亿美元罚单，严惩其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不正当竞争行为，确保互联网企业活动有益于经济社会健康发展；2017年韩国政府计划推出“机器人税”，通过减少之前给机器人厂商的税收优惠，弥补人类工作岗位被替代后造成的个人所得税收入损失。

（二）提升对受数字经济冲击较大地区支持力度

部分地区由于产业结构和经济发展阶段等因素影响，数字经济发展较为缓慢，且自身产业受到外部巨大冲击。政府应将这些地区作为政策扶持的重点：一是完善数字经济顶层设计、全局规划，明确落后地区数字经济发展重点及与发达地区间的分工协调机制；二是强化基本保障，提升落后地区要素供给质量和供给规模，加快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营造良好的数字经济发展环境；三是加强落后地区人员数字技能培训，为落后地区居民数字技能获取创造有利条件，降低结构性失业影响和提升区域数字经济发展潜力。

（三）数字技术从发达地区向落后地区转移渗透

推动数字技术从发达地区向落后地区转移是解决发展不平衡问题的关键。一是要加快推动数字技术的发展成熟，不断降低技术应用成本、应用门槛。发达地区的数字产业是数字技术发展和创新的主力军，政府应在人财物等多个方面为这类型产业的发展创造有利条件。二是强化区域合作，探索数字经济区域协调发展模式。一方面，要加快数字经济示范区建设推广，将发达地区数字经济发展经验和成功模式向落后地区扩散；另一方面，要做好发达地区和落后地区之间产业转移和承接工作，强化区域间产业对接，发挥比较优势。

（四）结合区域现状制订数字经济发展目标

地区应立足于自身资源禀赋和产业结构特征，从难度小、成本低的领域入手，提高数字技术应用水平。技术在一个地区的发展和扩展遵循由易入难、由简入繁的规律。落后地区由于产业和科技基础薄弱，从门槛较低的环节入手发展数字经济更容易取得成效。可以考虑，优先推动第三产业数字化转型，后二、一产业数字化转型；优先在容易的交易、管理和服务环节转型，后在生产环节转型。例如，云南作为一个西部省份，数字产业发展优势不明显，因此云南发展数字经济主要是通过促进医药、康养、旅游、文化等优势产业和互联网技术的相互融合。

作者：岳云嵩，经济学博士，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政策与经济研究所数字经济研究部工程师。主要研究领域为数字贸易、数字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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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CAI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