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下行时，还要不要讲以人为本？

当前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下，人们普遍缺乏安全感，充满焦虑，焦虑于工作、学业、收入、生意、健康等。最近，有位在某民企某业务部门任负责人的朋友和我聊天，他说他今年上半年业绩特别不理想，完成全年目标的20%不到，他所在公司的整体业绩也很不理想，大概完成全年目标的30%（据我的观察，这已经优于很多企业了），这样一来，他被老板很严肃地批评了……他说，从老板很严肃的态度来看，他隐约感到自己的位置将不保，或至少今年收入会大幅打折，他觉得特别焦虑，他想试着去更新简历了……但又有另一个焦虑是，现在的就业环境并不好，而且快40岁的人了，大概率也很难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这进一步加重了他的焦虑……

类似的，今年4月份以来，我不只听到一位老板诉说他的焦虑和不安，某老板说，如果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他把企业关掉，然后躺平啥都不干，天天游山玩水，从个人总财富问题来讲，他所拥有的财富比两年后的今天的要多得多（因为这两年亏了很多）……还有一位老板在开完半年度会后，很无奈地和他的管理团队讲，现在对我来说，最轻松的就是把公司关了，主要是考虑你们（40岁及以上的公司管理人员）不好找工作……事实上，在这样的环境下，似乎很多企业家表面上的坚定都是强装的。

前段时间，我们帮某国企制定了一套市场化选聘职业经理人（高层）的方案（应上级要求），方案和公司经理层见面（之前主要和董事会沟通、共识）时，有位年龄50+的经理层成员很焦虑地问我，按现在的方案，所有的经理层成员都需要走“市场化选聘”，就是说我也要参加，而如果我参加了市场化选聘，但最后没聘上，公司给我什么保障，我都50多岁的人了，为企业服务了大半辈子，不能到这个时候还失业吧？！另一位领导接话说，如果这一个任期（3年一任期）选聘上了，下一个任期未选聘上呢？公司还管不管我们？！坦率地讲，从方案的设计上来说，是有这种可能性，但实际上以我们过往的操作来看，这是极小概率事件，基本上没有出现过，而这位高管提出个顾虑，很明显也是非常焦虑、缺乏安全感的体现，另一个高管更是明显的表达了他的“远虑”……

前些年，企业发展不错的时候，国内不少企业在鼓吹和学习稻盛和夫的“敬天爱人”，也有不少企业经常讲“以人为本”，还有一些企业讲“以奋斗者为本”，无论是“敬天爱人”、“以人为本”，还是“以奋斗者为本”，其本质之一是强调公司对员工的关爱，对员工成长的投入，对员工发展的关注，对员工收入的重视等。而当企业面临诸多不确定时，很多企业通常想到的是“裁员”、“降薪”、还有些企业家在想着要“全身而退”，甚至有些企业，实际情况并不是那么糟，却要刻意营造一种“极不安全”的氛围，使得每位员工都产生一种很大的危机感，一时之间似乎“人人自危”。

实际上，据我的观察，尽管很多企业今年上半年业绩不太理想，但另一个普遍的现象是，绝大部分企业里的绝大部分员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积极、更努力、更投入。最近接触到的一些客户的员工和我讲，他们已经连续好几个周末没有休息了。

《游戏力》的作者科恩在一次线下分享中问现场的观众：你成长的过程中，有没有这样一个成人，让你觉得你是被完全接纳的，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都是被接受的？当时有500人的现场，只有两个人举手。

科恩接着说：我希望你的孩子长大以后，如果有人问这个问题，他们可以很高兴地举起手说“我有，那就是我的爸爸妈妈”。这个片段给了我很大的触动，我们常说要给孩子无条件的爱，但其实这都是有条件的——你要做好这个，要做到那个，要达到什么目标，要超过什么水平，我才爱你。

我们生活里有无条件的爱吗？有，孩子给我们的爱就是无条件的。他们不会因为你昨天和客户的合同谈崩了，今天工作不好被领导批评了，明天升职没成功，后天被开除而少爱或者不爱你，他们永远那样爱你。你可能会说，企业是商业组织，不是家，更不是慈善机构，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绩效、对公司的业绩负责，不能在企业里创造价值的员工就应该离开……

而事实上，人都是有上进的内在力量的，而上进最重要的动力是自我驱动力，自我驱动力从哪里来？是靠生发而不是培养的。生发最可能发生在被接纳的有安全感的环境里，因此，构建这样的安全感，就是对员工最负责任的表现，也是企业走出困境最值得依赖的路径。

更进一步，越是在经济下行、企业下行时，企业越应努力塑造抱团取暖，对员工“不放弃、不抛弃”的文化氛围，给员工创造一个充满安全感的环境。事实上，那些动辄裁员、降薪的企业，在商业史上鲜有凭此就走出困境的，反之，那些特殊时期，对员工始终“不放弃、不抛弃”，坚持共渡难关的企业，倒是有很多因此使得员工更加团结、更加勤奋、不断创新，进而推动企业走出困境的先例。

现代社会里，企业家精神备受推崇。2020年7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企业家座谈会上》指出，“企业家要带领企业战胜当前的困难，走向更辉煌的未来，就要弘扬企业家精神，在爱国、创新、诚信、社会责任和国际视野等方面不断提升自己……”企业下行时，更是充分发挥企业家精神的时候！

反过来，无论是前文提到的企业中、高层管理者，或者是普通员工，在当前经济下行、企业下行的背景里，大多数人都处于一种不安全感中，这和人们所处的位置并无太大关联，而敢于面对恐惧，是在不断培养和激发我们的“心力”。而人的心力，才是人之为人最根本的能量和智慧的来源。（作者：王荣增）